易川平时很会安慰病人的,见此状况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他拍拍顾逸风的肩膀,交待道:“好好陪着孩子。”
顾逸风微微颔首。
易川又问:“有没有给他找心理医生?”
“找了,在服药,心理治疗也有做,孩子有抑郁障碍。”
易川面色沉了沉,“有事给我打电话,多留意着点他,最好专门安排个人,寸步不离地守着他。”
“有,我和我爸我爷爷三个人轮流照顾他,佣人保姆保镖也有安排。”
易川点点头,离开。
顾逸风将小元峥抱到楼上,抱进给帆帆准备的儿童房,帮他脱掉拖鞋,放到床上。
小元峥躺在床上,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,原本清秀俊俏的小脸此时已呈灰白色。
若不是还有呼吸,会以为他也已经咽气了。
顾逸风摸着他的小手说:“峥峥,你妈妈真没事,你别多心。”
小元峥眼泪无声地往外流,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若妈妈真没事,他都这样了,顾逸风肯定会想办法,联系上妈妈,给他打一个电话,可是顾逸风没有。
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。
顾逸风叫来保姆守着小元峥。
他起身走到外面,随便走进一个房间,关上门,拨通元峻的号码说:“阿峻,峥峥那个孩子太聪明了,自己猜到了。险些没上来气,吸了氧才好一些,但是状态很差。你想办法,找个和他妈妈声音差不多的,给他打个电话。”
元峻道:“我让祁连上吧。”
“他一个大男人能模仿女人的声音?”
元峻略一沉吟,“那就林夕。”
“好,你安排。你四婶的遗体安排人解剖了吗?”
“那边监狱找借口推三阻四,我让大使馆的人出面了,让我爸也派人下了命令,务必对我四婶的尸体进行解剖。如果她真的是被冤枉的,会还她一个清白。”
顾逸风挂断电话,微微闭了闭眸子。
人都死了,还要清白有什么用?
于小元峥来说,他宁愿要一个有罪的活着的妈妈,也不想要一个死了的清白的母亲吧?
顾逸风返回房间。
小元峥仍旧躺在床上,怔怔不动。
顾逸风走到床边坐下,将他抱进怀里,低声说:“峥峥,等你好一点,哥哥教你功夫。哥哥会的很多,会轻功,会点穴,会打拳,会舞剑。如果你嫌哥哥教得不好,可以跟我师父学,我师父是武痴,身手在我之上。”
小元峥僵硬的手指轻轻动了动。
见他在听,顾逸风继续道:“学会功夫,你就可以给爸爸报仇了。如果妈妈是被陷害入狱的,到时也要靠峥峥去给妈妈报仇。太可恶,陷害你妈妈入狱,害得你们被流放到国外。”
小元峥愣怔片刻,忽然一口贝牙咬紧。
能清晰地听到咯咯响的声音。
他很慢很慢地蠕动着干涸发白的嘴唇,缓而用力地狠狠地吐出两个字,“报仇!”
那两个字,像从他嘴里凿出来似的,有着金属的血腥气。
顾逸风知道,事到如今,报仇恐怕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。
他垂首亲亲他的头发说:“对,报仇,峥峥要好好活着,亲手给爸爸妈妈报仇雪恨。”
小元峥咬紧嘴唇,咬得紧紧的。
嘴唇渐渐渗出血迹。
看得顾逸风心疼。
看,把个孩子逼成什么样了。
没疯已是奇迹。
他拨开他的嘴唇,不让他咬,静静抱着他,抱了很久很久,心情从未如此复杂地抱过一个孩子。
触景生情,他也想到顾胤小时候。
顾胤长大后,屡次骚扰顾纤云,做的很多事都让人不喜,可是他却一直不恨他,就因为他小时候太可怜。
不知过了多久,信息声响起。
顾逸风腾出一只手摸到手机,是元峻发来的。
信息说:祁连上,等会儿让峥峥接电话。
顾逸风单手回了个“好”字,随手将这两条信息删掉。
没多大会儿手机铃声响起,是国外的陌生号码。
元峻做得还挺逼真。
顾逸风按了接通。
手机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:“峥峥,峥峥在吗?”
顾逸风问:“你是谁?”
对方答:“我是峥峥的妈妈,能让他接电话吗?”
若不是亲耳所听,很难相信如此温柔的女声,出自祁连之口。
顾逸风把手机递给小元峥说:“峥峥,你妈妈的电话。”
小元峥慢慢伸手接过手机,哑着嗓子“喂”了一声。
祁连用极温柔且带着母爱的声音说:“峥峥,听说你回国了,在国内待着还适应吗?”
许是他的声音扮得太像。
小元峥本来怏怏的,立马挺直小身板。
他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,“妈妈,真的是你吗?妈妈!”
祁连道:“是我,对不起宝贝,不能和你一起回国。”
小元峥眼泪涌出来,“妈妈,你是冤枉的吧?你没雇凶杀人对吗?你有什么苦衷,就对我说,我会让阿峻哥帮你洗清冤屈。”
“我会想办法告诉阿峻,让他救我出去。等我回国,就去找你们。”
小元峥泪如泉涌,“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,你不可能杀人!”
祁连语调越发温柔,“峥峥,你要好好地听哥哥们的话,好好吃饭。妈妈的案子比较棘手,可能要很多年后才能解决。等你长大后,妈妈就可以回国见你了。”
小元峥重重点头,“妈妈,我会和哥哥学武术,和阿姨学画画,和伯伯顾爷爷学经商。等您回国后,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,等您回国。”
祁连欣慰地笑了,“乖宝贝,真是妈妈的好儿子。通话时间到了,我挂电话了。”
小元峥喊道:“妈妈……”
祁连挂断电话。
听元峻说,这小孩十分聪明。
多聊下去,万一他问一些他不知道的细节,会穿帮。
把手机还给元峻,祁连道:“帮我弄个方便的身份,我出国一趟,把你四婶的遗体带回来。等案子查清楚了,把两人葬到一起。等小元峥长大后,也有个祭拜的地方。”
元峻目露感激,“谢谢。”
祁连神色凝重,“我当年遭遇地震,大难不死,如此轰动的消息,却被人压下去,不上报。那人权势即使没有元老大,也不比他小。你四婶在国外雇凶杀人,这种事都敢嫁祸,你四婶却不上诉,乖乖认罪,说明对方有制约她的把柄。那股势力害我,害你,害你四婶,暗杀你四叔。应该不单单是国内的势力,我觉得里外串通的可能性很大。”
元峻面色沉峻道:“目前méi姓嫌疑人从全国抓了十四个,嫌疑最大的有九人,其中四人架不住审问,承认自己是幕后之人,但是细节交待模糊。”
祁连冷笑,“毋庸置疑,这四人都是他的狗,抓他们的顶头上司即可。”
元峻沉默不语。
他们的顶头上司正是父亲元伯君。
元伯君出于某种原因,有可能会设计陷害四婶,但是不可能派人暗杀四叔。
那可是他的四弟。
一母同胞的亲兄弟。
他更不可能通敌叛国。
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,元峻对祁连道了声别,抬脚朝门口迅速走去。
上车后,他一路把车开得风驰电掣。
推测没错的话,那人嫌疑最大!